休言

那是像沁了股子荒寒的四月天,他穿着宽敞的衫,干净,桀然,越发衬的身子卓尔不群。风里露出半截脚踝,隐隐显出些书生气来。

我断是不济能在这样的好时节里遇见他的。自然又是忽如一梦。于是想、念、低眉、沉吟着,眼白便又不觉泛上赤色。倏地叫泪水沏开满面尘垢。


他第十三次想杀我的时候,手中的刀来的比上一回又凛冽了半分。我隐去眉上一丝宽慰,即而又不留情面的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我死,但他这样的身板,若是连我也打不赢,教着乱世里还怎的安身立命。

那日雨夜,他要杀的那个锦衣卫没死,在我抖鞘断了那人最后一口气时,我就知道,我注定是要护他一辈子的。


他的刀又开始不稳了,踉踉跄跄后退着嗑出些血渍来,我掩惊将刀又稳稳收回布袋里去。想着药堂那老家伙要是再治不好我这个病秧子师弟,早晚有天得杀了他。我暗暗嘬下一口微血,到底是不如他那般腥涩难咽下的。

那间草堂我去过两回,一回是去看他,另一回,是惦记他足畔落下的那朵梨花。

可我横竖左右,都不过只是个亡命之徒罢了。


“你可知,那人是我师弟。我的挚爱亲朋,手足兄弟。杀他,要加钱的。”

那个废物根本值不了二百两银子,可我就偏偏不许外人动他丝毫。


亭外风起,满院梨花飘的愈加放肆。他也终是能将那双刀舞的像一回事。我知道,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杀我的。

可若不得,我便杀他。他是断不能死在别人刀下的。

“师弟,你要是走了。这世上可见只剩下我一个人了。”

梅鸢的尖停在他襟口半寸的地方,我竟记不清那日是谁先红的眼。只听见他用最后一丝气力开口,他说。

“走开。”

然后两粒火簇没入他胸膛,血都还未温上新雪,身子便凉了。


以前我想唤他来,就吹哨子,口哨一响他便知我,嚷着师兄逞着怒气要一较高下。可这次,任我将哨子吹的再响彻,他始终也没有睁开眼再看看我。

这一生,我于他,定是百般不受用处的。


天未明,雪还霁,问君此去,杳杳何时许?竟不得语,相复未有期。


评论(1)
热度(19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七月诗 | Powered by LOFTER